2017年12月14日 星期四

讓你快樂

每次感到受傷的時候、默默流淚的時候,第一個念頭都還是:我一定要讓你後悔你曾經這樣對我。

如此幼稚。

就像以前同事不借我儀器量測,我就恨恨地說:以後你就不要跟我借!還記得他抗議,說我為什麼每次都想報復別人。就像小時候跟鄰居同齡的男生吵架,吵不贏之下就跟他說:我要拿菜刀砍你家的狗。事後他向我爸告狀,我爸跑來問我,我承認之後,他不敢置信說:「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忍不住想笑出來,怎麼能一直幼稚如此,這樣的人與這樣的人擁有的人生還有救嗎?

其實我也知道,就算對方真的後悔了又怎樣?就算對方從頭到尾都理直氣壯又怎樣?一秒鐘報復的快感過去,我還是自始自終都一無所有。

我知道,我要用正面的方式去轉念,他一定是選擇讓他最快樂的做法,如果這樣真的讓他最快樂,那我也沒有懸念。很神奇的,瞬間會突然失去感覺,進入沒有喜怒的真空。就讓你快樂,就讓大家都快樂。而我已經厭倦尋找快樂的方法,在字裡行間裡找到可以解釋自己負面情緒的原因,反正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該那樣想不該這樣想。我應該要像佛陀一樣,只要想著「這樣也沒關係」「那樣也好啊」放下一切的執著,我就能真正地什麼感覺都沒有。

2017年12月13日 星期三

花火




在十四歲的時候,跟國中同學一人一隻耳機共聽CD隨身聽,我印象很清楚,聽的是梁詠琪的Amour專輯。那個時候高中已經考上了,每天來學校就像是來玩。我們一起聽CD的時候不怎麼說話,在悠揚旋律中,我們也許都抱著期盼在遙想未來的各種可能。她的頭髮細而直,帶著一點淺褐色,似乎就隨著風飄起來了,眼睛定定看著一個點,有些木訥的神色。當時我們當然不知道,她只能活到二十二歲。

在心情低潮到做什麼事情都沒有力氣的時刻,聽到這首歌,突然又好像回到那間在校園邊緣的教室。在苦到盡頭的時候,想到自己終究是幸運的,擁有看到未來的機會。那並肩的她,面目隨著年歲變得模糊,但是當音樂在耳邊,她在身邊的氣息一如昨天。

2017年12月7日 星期四

堅強

最近突然有領悟,所謂成功,並不是賺多少錢、爬到多高的職位可以衡量的,而是自己內心可以多堅強,不輕易受外界影響,或者退一步說:多快可以從被影響的狀態恢復到平常。

如果不想受外界影響,必須要有很強的自信心,不需要別人的認同也能相信自己。但如果真的往這個方向做到極致,又會被批評「完全不管別人的怎麼想」、「我行我素」。

近來我也慢慢信奉:凡是不要做到極端,保持平衡最重要。就像是一開始的目標- 不受外界影響、保持平靜,也都是在這個價值觀的範疇。因此如果試著發展自己的自信到極致恐怕也不是我覺得合理的解決方式。

我想要有可以思考別人意見的從容,甚至如果覺得合理就接納的雅量;如果遇到不合理的事情,也能不為難自己的遠離或拒絕或劃清界線(這不是我的問題)。而這些過程中,情緒都應該越淡越好。

生活的每個時刻都充滿各種挑戰,必須屏氣凝神的一一接招,雖然一不小心還是會被攻擊見血,但總是要再回到原點的守備姿態迎接下一個課題。來回之間,一次比一次更堅強。

2017年11月8日 星期三

焦慮

又再度感受到工作後的夜晚一字難言的感覺。

最近生活的基調是焦慮。焦慮不夠早睡、焦慮無法早起、焦慮趕不上8:38的那班車、焦慮自己不符合期待、焦慮周末的計畫、焦慮還有什麼訊息沒回、焦慮找不到房子、焦慮剛剛meeting的表現不夠好、焦慮要怎麼利用冰箱的食材、焦慮沒有辦法趕在八點前去超市買菜、焦慮沒有規律運動......。

在充滿壓力的生活下,唯一的好處是沒有時間憂鬱了。

昨夜翻箱倒櫃找東西時,又翻到大學時期寫的日記,看到當時在日記上大剌剌寫的三個願望,如今有意無意的竟也達成了兩件,是可以稍微肯定一下自己吧?當然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但是現在遇到困難能快速將怨天尤人的心情轉換成客觀解決問題的態度,這大概是幾年前無法想像的吧!(畢竟是真的也長了好幾歲)

至於第三個願望....


2017年10月10日 星期二

愛情需要旁觀者--看《小團圓》

也許是忌妒心態作祟,看到看不順眼的人、有過情感糾葛的人、甚至是不太熟的人在社群網路裡放上求婚照、或情人節禮物花束,都會覺得超想翻白眼。我不懷好意的推測這些人炫耀所謂幸福的心態,幸福不就是兩個人幸福就好了嗎?有什麼超過幸福的理由需要讓第三者知道?

有次跟朋友一起搭車對坐,我百無聊賴的滑著手機,看到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百老匯明星的被求婚照,她幸福洋溢的在美麗的海景中看著在她前面跪下的男人。後來朋友問我:你剛剛在看什麼?你看起來好嚴肅、好生氣。這才驚覺自己的醜態:連看到美麗的百老匯明星幸福的樣子都流露出悻悻然,事實上除了自己跟她同年這個窮極無聊的關聯,兩個人實在是沒什麼可以聯想的,就像沒有人會因為看到安海瑟威幸福感到嫉妒、或是自憐吧?

冷靜下來之後,再去推敲許多人公開幸福的動機,突然驚覺,也許並不是出於膚淺的炫耀,當然也不是什麼說得好聽的「分享自己的幸福」,其實是想要藉由別人的眼光來證明自己的幸福是確實存在的吧!當然如果兩個人幸福快樂,別人不知道也不會讓這樣的幸福快樂有所打折,可是人終究是不安多疑的,常不免會懷疑這樣的快樂是真的嗎?就算幸福的飄飄然,腳總是踩空的,沒有踏實感。記得之前看過的哲學入門書裡面有講到,哲學家好幾百年前就懂得問:如果我做了一件事情,卻沒有人知道,那我真的做了嗎?同樣的,如果我跟你真的幸福快樂過卻沒人知道,事過境遷之後還有什麼證據?我如何知道那不只是存在我腦中的幻想而已?因此,我們需要旁觀者,由旁觀者的肯定來確認自己的愛情。

不是只有凡夫俗子需要旁觀者來證明自己的愛情,公認才華洋溢的張愛玲不就寫了《小團圓》嗎?《小團圓》寫的是張愛玲自己和胡蘭成的愛情故事,並不是那種淒美的愛情故事,而是無望得殘忍又煩膩的那種。張愛玲當然知道要怎麼寫可歌可泣的愛情,但是寫自己的事情怎麼可能說謊?也因為是寫自己的事情,就算略為改寫,也只是將人物地點的abc改寫成xyz,在重要的對話跟精神都是無法不忠誠的。在閱讀的過程中,很容易就會知道什麼地方是改寫、什麼對話又是肯定發生過的。坦白說,這到底是不是一部傑作,以我的學識我沒有做出評價的勇氣,儘管我個人認為不是。書裡面的章節之間錯落感過於唐突,在章節之內也是匆促跳躍於不同的對話跟時空之間。當然不管是小說還是散文,這種寫法未屬罕見,像是向田邦子行雲流水的散文也是常常從日常生活的柴米油鹽就跳到戰時逃空襲的兒時時光,然而那跳躍是極其自然的,不會使讀者有不知所措的迷茫。然而,就是因為那樣敘事的跳躍,反而更像身歷其境。深陷苦戀的人不都是這樣嗎?一下淚眼怨對方,一下又突然想到某個光明的時刻,他其實也有對我好過,心情又變得溫柔起來。

在閱讀《小團圓》之前,就斷斷續續地翻過前面的序,因此早知道此書主要講的就是張愛玲自己的愛情故事。然而胡蘭成的化身─邵之雍一直到小說一半才翩然登場,前半部花了四分之一的篇幅講女主角鄧九莉的香港求學時光,主要談的更多是與母親的關係,接下來的四分之一篇幅講的是戰前與戰時在上海與家人(也有母親)的往事。鄧九莉是張愛玲貨真價實的化身,除了名字之外,我相信以作家自描的癖性,肯定連個性都無二致。儘管書中並沒描寫太多對九莉(自己)才華的評價,但張愛玲本人曾說過「成名要趁早」,她對自己寫作的才能是自負的,甚至從九莉可以毫不在意外人眼光穿奇裝異服都可以看出她的自信足以徹底漠視旁人,但這樣自信唯有在兩個人面前徹底失效,一個是她母親、另一個就是邵之雍。她對她母親數落她外貌的細節像是告狀般鉅細靡遺,同樣的,她也對邵之雍一閃即逝的神色過度解讀,譬如說解讀為是自己的容貌讓對方丟臉。除了容貌之外,她總刻意在母親面前表現出母親喜歡的姿態,然而一閃神被碎念幾句又立刻擊碎她強裝的自若;就像她連看到邵之雍故意在她面前提及別的女人,也要言不由衷的說:我是最嫉妒的女人,但是也很高興看到你在那邊不太寂寞。

至於邵之雍,以現在的眼光應該只會覺得胡鬧的可以的男人,到底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對九莉傾訴他與其他情人們的二三事?一開始看到這些反覆的折磨,會覺得九莉愛得愚痴到有些惹人厭,但讀畢過後又在反覆思索,突然對邵之雍的性格豁然開朗,邵之雍終究是愛九莉的啊!其實邵之雍也是多沒自信的男人,因此需要靠女人的愛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一個接著一個,沒有讓自己寂寞的餘裕。但光是這樣還不夠,他還要讓自己原來女人知道,自己是多麼有價值的,也因此他不厭其煩的告訴九莉他對小康的喜歡、對辛巧玉的依賴。然而,需要這樣做也只有一個理由,就是他是愛著九莉的,否則何必要這樣費心地在九莉面前展現自己的高價?當然邵之雍這般藉著看到別人為他痛苦來得到滿足的心態已是病態的極端了,但這人性的惡卻也是普遍性的,一不留神就會沉迷其中的。

在序中有提到幫張愛玲處理出版事宜的宋淇夫婦曾建議張愛玲改寫《小團圓》,除了情節容易被作聯想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女主角太不值得同情。然而張愛玲終其一生都沒有完成改寫,也因此最後《小團圓》是以最初的面貌示人。如果有試著寫過自己故事的人就會知道,改寫自己的故事、尤其是改寫得討人喜歡是多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就像是硬是將自己化妝成不像自己才能得到讚美的婚紗照不拍也罷!我可以理解對她來說這本書是一個紀錄,就算她從未真的下定決心讓這本書公開示人,她寫這本書的目的都是想由文字當作旁觀者記下這段不光榮的愛情。值不值得同情從來都不是重點,因為這次書寫的目的不是為了讀者,而閱讀《小團圓》的讀者,終究是窺探八卦多於欣賞文學。

張愛玲最後到母親死前都沒有再與母親見面,就連母親的葬禮都沒有前去。我想她是恨她母親的,直到母親死的時候都沒有原諒,然而就是因為深愛自己的目親才會給了她傷害自己的權利。如果愛人就是要把自己當祭品般的奉上,這樣的愛也會跟痛苦交纏,最後離愛的本質越來越遠。

張愛玲從來沒有真正允諾出版《小團圓》,她的愛情只需要文字證明,而這終究還是比凡夫俗子高明一些。

2017年8月16日 星期三

他城之愛

這次短暫回台灣,又一如往常的順道在香港滯留一整天,直到晚餐時刻才回到香港機場。

那天的香港異常悶熱,空氣都要熱出水來,是五月南方欲雨的天氣。果不其然,在接近正午的時候開始下起暴雨,然後就一直沒有停歇。我拖著時差的身軀,硬是從油麻地走到深水涉。實在很難從淋濕的油麻地看出新不了情的影子,一路走過旺角也沒有看到地圖上標的「旺角警署」(因為看了13.67所以想看看香港警署)。在深水涉的豆品專賣店隨意拉著凳子吃撒上黃糖粉的豆花,冰冰涼涼的豆花滑進我的喉嚨,午後雨水滴滴搭搭不間斷地從店家招牌上落入地面上的水灘,店家不拘小節的把泡豆腐的水直接沖往路邊水溝蓋。看著腳邊不遠處的一片潮濕,我想著,我是這麼地喜歡這個地方,好多個在德國獨自晚餐的夜裡,還特別找香港的影片來看,可是當我身在此處,為什麼反而沒有心思再多感受一些,只覺得疲累。我是真的喜歡香港,還是只是我在腦中設計的幻覺,讓我在遙遠的異國,還有其他地方可以想望?而這個地方如果是家鄉,那又未免太難挨、太打擊士氣,如果是另一個異國城市,至少還能用期盼的心情讓自己相信還有下一個冒險。

這次在香港還是有觀察到一些之前沒注意到的事情。譬如說經過了許多中藥材料行,發現每家中藥材料行都有貓,不知道貓跟中藥有什麼關係?大白天的馬路上總是很匆忙,大家都在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有的來店家送貨、有的看起來像是來幫傭的東南亞勞工在街上行色匆匆的買菜、有的像是祖父母接國小的孫子放學,大家看起來就像忙碌的螞蟻,各有各自的任務跟去向,而我隨興漫遊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有時候承接到路人狐疑的眼光,我都猜想,他們大概不安地想:這個無所事事的人想幹嘛?在香港,每個人都該有奔走的去處,如果有閒在街角駐足停留張望,簡直是不道德的。而那就是我,一臉傻樣的四處張望,看街上行人的表情,想在冷漠世故中看到鬆懈一瞬的會心一笑;看山坡上櫛比鱗次的公寓窗台上放著假花盆栽,愰然大悟再怎麼現實人都是懷著美好生活的夢想;看雙層公車上的廣告寫著「為愛情加冕,因為愛情好美」的珠寶廣告,思考著需要被加冕的到底是愛情之外的什麼?

我也想著,我是如此喜歡香港,但除了固執的一訪再訪、不厭其煩的走過去年走過的大街小巷,卻始終無法再更靠近它一點。每次跟別人講到香港,我總是眼睛發亮的告訴對方:我真的非常喜歡香港,面對大多數人不理解的眼神,我急忙想解釋香港為什麼值得被喜歡,但是那些理由的都是非常了無新意的,因為它同時非常的西化又保有最傳統的中國文化、因為人們如何外表冷漠內心善良,等等。其實我知道,就像愛上一個人一樣,我們都是先愛上對方,才開始找喜歡對方的原因。在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機緣巧合,我就是愛上了香港,我找出一堆以前不齒的港片來看、買書研讀香港近代史、手機裡唯一的歌單是廣東歌。即使如此,香港並不愛我,恥辱的台胞證是我們唯一的連結,而我每年的出入境資料都只是一張被釘書機夾帶的紙,而且一旦出境就被收回,不留痕跡的一乾二淨。西西可以理直氣壯說「我城」,不是「國」而是「城」,沒有國家山河的民族壓力,而是類似小情小愛的,反而有一種不管好的壞的那都是我的城的親暱,而那終究不是我城。

輾轉又回到德國之後,我對香港的愛躊躇了一陣子,像是一段關係裡的冷靜期。然後,我又開始慢慢繼續聽起廣東歌。我還是決定要固執的嚮往香港,在通勤上班的途中幻想什麼時候可以去香港長住一兩年。但隱約間我其實知道,比起實現香港夢,我更害怕有一天我真的不愛了,那麼我還能夢想什麼?而如果愛的目的只是追逐,那似乎也隱含著我將永遠無法真正的安頓下來看到接近結果的東西。



2017年7月14日 星期五

思緒日常

從不敢喝咖啡到每天必喝咖啡,不然真的會在螢幕前睡著。

讓一整天結束在好心情的關鍵是,下班前要剛好碰到同事,然後真誠地聊上幾句。這才發現我是需要與人面對面的真心交談的。

晚上關燈後、入睡前,極度的想台灣的一切。然後就夢到回到台灣了。人到一個年紀之後就會開始思鄉,就像小時候我爸總是三天兩頭帶全家去九份一樣,那個時候九份只有三四家店有開,我爸跟每家店的人都可以打招呼「啊,我是XXX的兒子啦!你是誰誰誰吧?我跟你兒子是同學啦!」諸如此類。

厭煩於故作輕鬆實則試探的談話,其實只是想確定別人過得不如你而已。就像比較薪水的心態,其實也只是想要確認自己的價值是否比別人更高一些。因為沒有薪水或帳戶的數字,有些人對自己的價值多少大概也不清楚吧。

一回到家就刻不容緩的吃飯配CNN、洗澡、吹頭、翻幾頁書、關燈睡覺,即使如此,每天還是只能勉強在十二點前入睡。大約十點左右在刷牙的時候,突然想到前主管曾說過:「為什麼會睡眠不足呢?是真的工作太累嗎?其實十點或十一點之後回家,趕快睡覺,怎麼會睡眠不足呢?」突然覺得很幽默。

喝咖啡果然會想起負面的事情。


2017年6月30日 星期五

思考的盲點

又到了這樣連打個隻字片語都奢侈的階段了。從六月一號開始新的工作,我像是一個新人般,好像回到六年前那樣生澀跟戒慎恐懼,但總覺得跟過去相比有更多的好奇心。也許是真的成熟了,也也許是在經歷了這麼多挫折之後,終於明白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幸運需要用珍惜來回應。

在許多幸運當中,其中一個幸運就是我非常喜歡我的mentor。我還記得我在面試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有好像在哪裡見過他的熟悉感。儘管那是面試報告的表現不盡人意,他問的問題也沒有回答好,但是他始終都是保持很正面且有興趣的態度,不僅僅是表面上的禮貌。我對他在那一刻就有了好感,也因此報到第一天得知他就是我的mentor的時候,真的很開心,也充滿期待。而他正如所第一眼所感覺的那樣,是個聰明又謙和的人,除了講話超快之外,我很喜歡他的認真、正面以及對專業知識的熱情。跟他討論總是讓我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很笨拙,總是不免覺得慚愧,但是他專注的只有知識本身,就像以前研究所學長敏哥那樣,不管任何人都有資格跟他們相伴一起追逐學問、探究真理,即使自覺跟他們有程度上的落差,跟他們討論起來也覺得自己的想法被很平等的尊重。

今天又因為工作的某個任務苦惱許久,常常會模擬到很迷失。跟他討論之後,他給了我一個方向,並且表示滿有信心往這個方向做會有想要的結果。然而我照他的提示去做,卻怎麼做都達不到目標。在我仔細檢查模擬結果之後,朦朧的有個想法,覺得他的直覺剛好是會帶到相反的效果(譬如說,他認為L2增加之後,L1會隨之增加,因而需要的C應該會變小),接著我就一直在想要怎麼證明這件事情。因為觀察得出的想法跟跟實際上能夠證明往往有很大的差距, 因此我翻找paper、網路上的教學投影片,就是想試圖告訴他:這個方法是不行的。

等到他meeting結束回到位置上,我還是沒辦法用推導證明這個方向不可行,因此我便直接跟他分享了我的觀察跟看法(我認為如果L2增加,需要的C反而會變大)。他一聽到就覺得很有趣,神色也興奮了起來,不到幾秒鐘,他馬上做出另一個指令:那就把L2變小!這樣C就會變小了吧?

我愣了一下,像是發現在自己在說夢話一樣笑了出來。這麼簡單的想法,為什麼我沒有想到?的確,以電路的架構來看,L2變小、C就會變小這個結論非常違反直覺,但是我不是已經發現另一個違反直覺的現象了嗎?既然直覺是錯的,那為什麼沒有想到從另一個方向去解決問題?

我發現自己在做事情上常常有一個盲點,比起找到解決的方法,我似乎更執著於證明「這個不能做」或是別人是錯的。當然,在做研究上,證明是錯的、或是證明不能解,也是難能可貴的發現,但是解決問題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

以前在學校的team leader雖然年紀比我小,但也有類似的特質。在遇到project夥伴推卸責任的時候,他批評幾句之後就轉頭跟我討論解決當前問題的方法,而我當時還在情緒的浪頭上說不出話來。他讓我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專注在解決問題是面對問題最好的態度,情緒根本不重要也沒有幫助。

在工作上有新發現的興奮一直維持到下班之後。最後L2變小,需要的C真的變小了。雖然原因還不完全清楚、也可以想見會有其他的trade off,但是因為還有好多想了解事情,所以覺得滿懷期待。下班的時候雨滴滴答答的下在人工水池上,一圈一圈的漣漪各自散開、交織。我看著世界萬物的眼光突然重新清澈起來,不管是天邊的雲彩還是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紋,都充滿著各自的新鮮。僅僅是換個一個方向,世界就可以變得不一樣,因為transformer、因為這一下午,像是經歷滄桑又看到當初最愛的那個他,我又想起來,我是如此的喜歡電磁學。

2017年5月23日 星期二

餘漾

youtube的自動撥放轉到了My little airport的獨身的理由,前奏沒響幾個音,就讓人有想哭的衝動。

很難說明那種衝動是如何被觸發,情緒總是來的比意識更快,所以只好在情緒之後試圖解讀。

想到七年前愛上的人,現在卻想不起來可以愛什麼。這種感覺比失戀更加可怕。可怕的是,曾經以為的無話不談、曾經以為是命運的印記,現在看來卻只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無話可說。失戀的時候至少覺得是愛了一場,而現在的感覺卻是自始自終什麼都沒有的虛無,就算曾經有過什麼也只是自己想像的模樣。

也或許,這只是愛情終於走過你我之間的必然餘漾,真的已經走過了。


2017年4月30日 星期日

房思琪之死

死亡這個題材總是令我著迷。當然我感興趣的並不是死亡本身或是死亡後的世界(如果真的有的話),而是選擇死亡。

記得在大三的那天,我一如往常的潛伏在雨豆屋讀書,已經不記得季節,因為高雄幾乎整年陽光充沛,但我確信那是個周末。當我在宿舍的房間結束午餐後,正要步出女宿大廳時,有個身穿救護車制服的人跑進來問我:「你知道有人叫救護車嗎?」我張惶的看著四周,看到遠處的馬路上停著一輛形單影隻的白色救護車,小小的。我多希望我知道他問的問題,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剛吃完午餐配美劇,準備要再潛進電子學或機率與統計的無知學生而已。我帶著抱歉的告訴他說我一無所知之後,就鑽入雨豆屋了,冷氣嗡嗡作響,安靜的像是一種不祥。我心裡暗暗期望著沒有什麼意外才好。

大約過了幾頁的電子學、幾道公式的時間,當然還有一些見縫插針的胡思亂想,我聽見雨豆屋外傳來陣陣的嘈雜聲。好奇心驅使我從窗戶向外探探,驚見許多攝影器材跟麥克風。是記者,大約六七個,嘈雜喧騰。兩件事情加在一起,這時我就知道有人自殺了,而且就在我們這一棟宿舍裡。因為如果只是有人心臟病發作,記者是不會這麼好奇的。

我開始浮躁起來,不只是我,當我再次穿過宿舍大廳走回房間時,我感覺到整棟宿舍的焦慮氣氛,有人在奔走,情緒就要溢出來。趁著晚餐時間,我買了便當回房間吃,然後Google中山大學、宿舍等關鍵字。有時候我們反而需要遙遠那端來告訴我們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譬如說一個住你樓上兩層的中文系大四女生在宿舍用安眠藥和塑膠袋自殺了。室友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室友在中午找她一起吃飯直到摸到她冰冷的雙腳。室友說,前一天晚上才聽到她睡前跟男友說晚餐才入睡的。男友說,她有憂鬱症,不快樂了很久。

當天晚上宿舍安排了一個座談會,來跟大家說明今天的事情。座談會在L型宿舍的轉角處,平時是學生看電視和運動的地方。我一走進去就被哭聲嚇到了,幾個顯然是死者朋友的女生脹紅著臉,哭。我本是無關的人,我不認識對方,但那一刻也感受到了死亡的重量。

此後的兩天,我不斷地在想死亡的事情,書都讀不下去了。我不斷在想,為什麼她會想要死?有沒有可能我其實可以做什麼改變這件事情?有沒有可能在前一天的圖書館,其實我們搭了同一台電梯?如果我曾經在某個轉角與她照面,我能不能做什麼讓她不要死?當她對男朋友說晚安,而實際上將要結束自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她有好好告別嗎?而她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了。對活著的人來說,死掉就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當然除此之外,我們也因為死亡的未知感到害怕。在深夜走回宿舍時,我會對獨自搭電梯的時刻感到緊張,過了不能再久的時間等電梯的門再度打開就直奔回房間。我們會討論,當時她被移走的時候是走電梯還是走樓梯這種缺乏同理心的傻問題。總是夜寐的我與室友,在凌晨兩點的時候想上廁所還結伴同行。最後出事那間寢室被清空了,其他三個室友被安排住進別間寢室,其中有一位馬來西亞僑生的室友因為有信仰且認識死者,本來表明不需要搬或是不想搬,但是最後還是順從宿舍的安排。最後那間空無一人寢室無可避免地成為宿舍傳說,讓每個人經過都投以驚駭的眼光,加速腳步通過。

而我關於死亡的思考也在兩三天後平息了,人總是善於蒙蔽自己與別人,追逐眼前的事情比虛無飄渺的生與死更急迫,也更被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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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看到ptt的討論串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年輕女性自殺了,聽說剛出版了一本書,聽說長相姣好。

在一些關鍵字之下,我的腦中突然浮起一條線索的線頭,直到我看到死者高中的受訪照,那震驚讓我無法動彈了兩秒鐘。我看過那張照片,在2009年的當下,與2017年沒什麼不同,大家都不厭其煩的追逐大考漂亮的數字與女子美麗的面孔,如果兩者兼有當然夠格成為新聞了。就像我不懂為什麼不管是自殺的人、涉嫌內線交易的人,在新聞中可以不遮掩的冠上「長相甜美」、「美女」之類的形容詞。然而,諷刺的是,我的確是因為她的長相才記得她的,我記得我當時驚嘆到跟朋友說:天啊,未免也太漂亮了吧!

八年前我記得這個人,而八年後我再得知這個人的時候,她雖屍骨未寒,但已不在世上。因為這莫名記得無用事情的記憶力,我想知道這八年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可抑制的,想知道她是怎樣雲端上受人仰望的那頭,到繩索勒住頸部的這頭。

現實往往比小說更加超展開。從一開始的憂鬱症、黑暗的小說內容,到隔天父母發聲明證實小說的內容是女兒真實經歷過的事情,所以說閱讀起來有多苦,活著就更苦好幾倍。這事情可以討論的太多,從家庭教育到教育制度、再到社會觀看受害者的視角、長相歧視。越是深入思考這些事情,越是讓人難以抽身,因為儘管我並沒有經過這麼曲折悲慘的過去,但是經由這些思考卻讓我在重新檢視成長過程那些不舒服的時刻時看到與之共通的本質。

看死者facebook,整天把想死、自殺掛在嘴邊,真的會忍不住覺得像個高中生似的。那是因為高中的時候,我跟W也整天在msn上說:「好想死啊」、「生活為什麼這麼痛苦」等灰暗的話。十五六七歲的時候,總是覺得人生在迷濛的霧氣裡,這個沒有意義、那個不夠純粹,然後在許多深夜、或是市區的街頭哭了滿臉的眼淚跟鼻涕。大學之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少想死了。直到現在,即使在最挫敗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都是在痛苦中溺水的姿態,我也很少想到死。我甚至已經忘紀年輕的我是為了什麼難過、為了什麼而哭,只能模模糊糊記得那種格格不入的難受、那種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茫然。我們是因為長大了、成熟了,才不再像屁孩一樣嚷嚷著說要死嗎?還是因為我們根本放棄了跟世界的不合理對抗?所謂長大,是不是就是順應社會的期待,成為特定的樣子,然後努力地成為既得利益者的一份子?

其實看她的文字、她的訪談、她的近照,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的十八歲。她的臉其實已經沒有十八歲時的健康氣息,但是她說話的口吻還是像未經世事的少女,她選擇的服裝都是不顯身材的,像想掩飾青春期性徵的欲蓋彌彰。發現這點的確是讓人傷心的,因為她仍停留在讓她徹底受傷的十八歲,從此沒有再好起來。若再更往下探,會發現她的確是受長相所苦的女生,這個社會是這樣的,他們嘲笑長的醜的,但是也不讓美麗的好過;但同時,她也驕傲著她的美讓她與眾不同(否則她的小說裡不會這麼強調那些「美麗的」女孩),但卻又恨縱使如此居然有人還是可以辜負她、傷害她。她被稱作早慧的少女、難得一見的天才,但是她已經二十六歲了,其實已經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再用少女形容的年紀,如果二十六歲還沒有那些恭維相對應的成就,天才也只會變成貶意詞。不知怎麼的,我可以了解那種絕望,那不只是十八歲的傷,還有再也來不及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種的人的絕望。也許順利長成大人的話還可以承受這些生命必然伴隨的失望,但是她沒有順利成為那種大人,她還停在十八歲啊!十八歲的年輕靈魂不輕易妥協。

出書當然是為了報復了,否則她不會在facebook上積極地打書宣傳。不管她想要的是自己的痛苦被別人看見還是補習班老師的惡行被社會所知,她都不甘心自己孤獨的面對所有的痛苦。不管立意如何,因為她的緣故,再度提醒我這個社會本質是偽善的,帶著惡意的遠比善意的多且影響更為深遠,急著想辯駁反而就只是中了圈套。我的一生大多時候就是在追逐別人的認同,於是貶低言語總是能在一瞬間就定義我是個沒用的人,而我通常也深信不疑。在某些靈光一閃的瞬間,我會從這些旁人的解釋中掙脫,我會有辦法相信自己如何並不來自於別人,而是來自於自己。但是在下一個瞬間我又會忘記,重新跌回泥沼,擔心著自己不好,並且永遠都來不及了。但是我會努力去提醒自己,只有知道自己誰,才能讓生命的意義不是只建立在昨天的記憶,然後做出真正屬於自己的決定。就像《西部世界》的世界一樣,記憶未必是真的,但是知道自己是誰後的決定才終於脫離了被他人定義的迴圈。唯有這樣才是真正的在十八歲之後長成了大人,而不是放棄了什麼才成為大人。

現實中的房思琪選擇了死亡。其實用宇宙的量度來看,生死都是雲煙。美麗或是醜陋都只是定義,在生命的盡頭也變得沒有差別。

2017年3月11日 星期六

自己的故事

在聽別人的事情的時候,就像讀一本小說,其實人物跟前情提要講完之後,接下來的劇情走向也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了。所以幫別人下指導棋很容易,只要基於劇本的架構,就知道人物之間的關係,然後在這樣的既有條件下去決定要怎麼走才能為自己取得最佳利益。

然而,在決定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就像自己寫小說,常常會有無法下筆的猶豫跟茫然。我覺得,這其中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可以決定的,所以會有我的未來跟我的決定有完全的關係的錯覺,在這樣的錯覺下有時卻讓人舉步維艱。我該帶我的人生走往哪裡呢?這簡直是一個讓人迷失的大哉問。有時這樣的錯覺則讓人一直執意想走往到不了的地方,譬如說等待著不負責任的情人有一天變得信守承諾。

事實上,當我們在寫自己的故事的時候,我們真正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行動、對白跟內心戲而已。我們的故事實則是在大環境下與別人的故事的交織,自己的行動可以決定的事情也是框架內的事情。如果能先有這層認知,大概就能先消除不切實際的想妄,從環境、自身條件和他人條件中,在當下判斷自己能做的極限,不在多餘的地方白白損耗無謂的精力。

我想到我最喜歡被困在機艙裡的飛行,因為知道自己誰也不能聯繫、誰也不能聯繫我,因此感到無比的放鬆。不需要別人,聽起來像是逞強;沒有人需要我,聽起來很淒涼,但如果加上一個「不能」,卻好像一切都能沒有懸念的爽快接受了。

先意識到自己的有限,才能自由。

2017年2月27日 星期一

不協調

這是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我的內心深處想要的、腦裡所想的、跟我的行為,全部都不在同一條線上。結果就變成古怪的感覺充滿全身,慌張不安是每天的功課,討厭自己的心情則是一直都在胸腔的位置隱隱作痛。

這樣回想起來,這十年來,我做了很多怪誕的事情,和一些明知只是表面功夫的投機取巧,好像都是為了掩飾這件事情。在喜歡的男男女女面前,沒有自信做自己,只好不能克制的表現出善解人意的樣子;明明念的是電機系,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對這個領域有什麼夢想,即使在面試的時候使勁假裝興致勃勃的樣子,在被問到「未來有什麼目標」時卻技窮的啞口無言;就算進了不錯的公司、如願的出了國,一直都還是覺得只是運氣好,為了防止隨時可能會被別人拆穿自己其實一無所知,更要努力維持自己其實懂得比實際上來的多的假象。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這些都是一戳即破的謊言,所以說出口的霎那,看到別人猶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真實的樣貌已經無所遁形了,羞愧和自我厭惡感立刻從腳底湧上頭頂。

我想,我並沒有真的發現問題,在這十年,不算短的精華青春歲月裡。我只是不斷重複一樣的事情:因為對原本的自己沒有自信而先虛張聲勢了一番,為了掩飾我行為裡的不協調,又做了更多無謂的事情,最後無法收拾的時候,為了逃避現實與自我期待的差距,再去做更多別人無法理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事情。而在這之中,最可怕的墮落是,我連努力都放棄了。

本來只是不確定自己的努力所謂何事,然而還是盡本分的往前走著;最後卻演變成利用自己年輕時候的努力得來的資本(譬如說學校的名字、或是公司的名字、因同學和學長幫忙才完成的論文),揮霍著自己此刻不配擁有的待遇跟期望。

這樣的我,連作夢都會夢到以前研究所的同學對我說:「你現在真的很糟。」或是夢到無意間聽到前同事跟別人嘲笑我不堪的能力跟考績,然後從夢中一路大哭不止到醒來。

我知道在心理上我已經快支持不住了。因為謊言而得來的人生,自始自終都是一場騙局。

這幾年我常都會覺得我真的能好好的活下去,成為獨當一面的成人嗎?還是我會因為自己的一無是處露宿街頭?如果活成這樣還是死掉輕鬆一點吧?至少不用再面對這樣的自己。但是,我不想這樣就放棄啊...。

我想先誠實的面對自己,誠實的去了解這些現況,然後接受。再來,再問自己到底想往哪裡去。最後,再以這種面貌誠實的面對別人。

看東京白日夢女的漫畫,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裡面的人物都想追求幸福,眼看現在的不不甚滿意的生活,想的卻是「要是以前自己怎樣怎樣就好了」,因為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在東京奧運之前結婚才算擠上幸福的行列,所以努力的去認識男人(其實也只是積極去聯誼這種表面上的努力),偶然認識對方也有意思的男性就覺得是命運中的邂逅,或是即使明之是有問題的對象還是在一起,寧可過一天算一天的祈求可能性極低的轉折將自己帶往幸福。最終,裡面的人物想要的並不是幸福,而是「由別人帶給自己幸福」。而這樣的追求一開始就是錯的,沒有任何人會帶給你幸福,什麼都不做的祈求在下個轉角將會有人來拯救你,只會離幸福越來越遠。

「幸福可以靠實力取得」是我表哥在我高三那年傳給我的簡訊。那時我因為失戀很痛苦,便傳訊告訴他我的心事跟無法專心困擾。他回我的簡訊非常簡短,但是卻對我產生很大的力量。有好長一段時間,就算換了手機我都還保留這條訊息,我想讓這句話用力刻在我的心裡,我想去相信幸福一定可以靠我自己的力量去獲得。然而我已經淡忘這句話很久了,直到那天在跑步機上想著漫畫劇情的午後,我突然想起這封簡訊,我甚至花了幾秒才在腦中搜索到正確的字句,然而一旦想起,那句話就立刻像是早就在那邊,撥開灰塵就看到了燙金的邊緣那樣如記憶般正確地印在我的心上。想起來之後,我更加奮力的跑著,我怎麼會忘記這句話了呢?在我20歲的前後,這句話被我奉為圭臬的驅使我向前。

我已經不追求幸福了。小池龍之介的一本書上提過,快樂跟幸福很相似,都是越去想就越得不到的東西。不過這倒不是原因。而是我知道在誠實之前談什麼幸福呢?若我無法誠實的面對自己、把自己誠實的拿出去給別人,那我可能連活下去都是問題吧!誠實的將自己歸零,再有不堪也是自己現在刻度,再努力將自己的實力一點一滴的往上積累。總會有些東西可以靠實力取得,我還是想這麼相信。

2017年2月21日 星期二

旗津海邊

前陣子回台灣,最喜歡的就是在高雄逗留的兩天。

那兩天像是夏天一樣,穿著短袖騎著腳踏車從西子灣捷運站到中山大學,再從圖書館一路騎上文學院。沿著山崖義無反顧地向前騎,寬闊的海就在旁邊,而海的味道早就無所不在,陽光很刺眼,但是仍帶有冬日的溫柔色澤。一隻、兩隻、五隻的猴子就隨意地四散在道路的兩旁,十多年前被猴子搶早餐的餘悸還猶存,看著他們慵懶的樣子我也沒有真的放下戒心。往不遠的地方一望,就看到旗津砲台旁的白色燈塔。

我非常喜歡旗津,儘管我是在大學時代的最末才第一次造訪旗津砲台,但那之後立刻就愛上。在砲台的頂點,可以三百六十度的看到所有的風景:中山大學、西子灣、旗津海灘、旗津櫛比鱗次的房舍、腹地寬闊的高雄港,沿著港口的入口往外延伸就是一整片的海洋,如果時間抓得恰巧又幸運的話,還會有一顆橙色的蛋黃在天邊等著落入海裡。

然而那兩天讓我覺得美得讓瞬間變成永恆的時刻,是在旗津的沙灘上。旗津的沙灘並不是最美的沙灘,黑色的沙子讓我先前從來都沒有下水的興致,沙灘周圍的景色也單調乏味。但那天的午後,我脫下鞋子,在烈日下從發燙的沙灘上走進溫暖的海水裡,浪潮一波一波的湧上、又再退下,海潮聲跟風聲均勻和諧的交錯;那一刻,我終於感到平靜下來。在那之前我經過了好多自我懷疑、焦慮、嘗試想做些什麼又不得其門而路的窘境,心跳總是異常的快,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其實在到沙灘之前的一個小時,我才剛接到一通電話,告訴我之前在計畫的事情全部都付諸流水,更精確地說,就是我被否決了。那理應是一個壞消息,我在還來不及思考前就乘著陽光的關照踏上黑色的海灘,就在覺得該認真的思考那個消息的意義時,我卻意外地被這片潮水救贖,進入不可思議的澄靜。

當天整片海灘上都沒什麼人,只見一對男女分散地走在沙灘上,好像在尋找什麼。男生走走停停的蹲下來翻找,又撿起些什麼,女生則是穿著像坐在辦公室的襯衫跟長褲自顧自地往前走。就在那個男生走進我附近的沙堆邊查看時,我想了一下,我知道我想知道他在幹嘛,於是我走向他,直接問了他。

他抬起頭,跟我差不多年紀的面孔,從口齒的色澤看來可能有抽菸的習慣,我可以感覺到他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就決定信任我,是那種人與人之間單純交流的信任。他說他來撿木頭的,他想撿一些木頭回去做一些手工架子之類的東西。我又多問了幾句,他還告訴我撿木頭要用聞的,說完就拿起手中其中一根:「你拿去聞聞看,這個就很香,味道香的就是好的木材。」

在簡短的對話之後,我很開心我知道了如何在海邊撿好木頭的訣竅,也很開心可以跟素昧平生的人可以有這樣充滿信任的對話。在這一刻,我知道我究竟是變成了不同的人,我可以跟陌生人好好的說話了,沒有懷疑、猜忌和恐懼。我想,也許我也在其他很多地方改變了,只是我並沒有去留意。

改變的發生總是連續的,總是要在退了很遠的將來,才想要回頭尋找那轉變的痕跡跟斷點。在記憶中翻找是痛苦的路程,就像在海邊撿木頭一樣,要一根一根拾起,聞一聞,不對,然後再走兩步,看到一端可疑的樹枝,再從沙堆中抽起,然後聞一聞。這種確認的過程,其實是不信任過去的自己,是否真的做了正確的決定,因此我一定要再次確認,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呢?當時是否做多了、或做少了?當時的感覺是熱烈還是神迷?是遺憾還是心痛?痛苦的是,通常都模糊得難以辨認,因為思考了太多的可能性,反而弄不清楚當時的心意是什麼,連帶地連現在都搞不清楚了。

在那片沙灘的盡頭,我終於靜下來了,因為我終於放棄再想了。讓漫天的隨風揚起的砂粒跟又近又遠的潮聲充滿我,太陽還靜止在高高的天上,柔軟的沙在一次又一次的步伐間無條件的包覆我又推著我向前。

爾後,我當然還是又會掉入記憶的漩渦,但我也在不斷努力地嘗試去信任過去的自己,相信每個決定都其來有自;也信任現在的自己,可以將自己帶往更好的地方。但我總記得那星期五的午後,讓我知道儘管生活並不容易,自己也依然不夠讓別人和自己滿意,但是世界上還是有那麼一角是可以容得下我的,可以讓我在那邊暫時什麼也不想地呼氣吐氣,然後再一次重新接受自己。那就是我最愛的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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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5日 星期三

接到沒有時差的信之後,心情果然還是一沉,沉到哽住喉頭,說不出話來。關上電腦後竟然就逕自上床去睡了,儘管才6pm。

佳瑩曾跟我說過,她若心情不好就會去睡覺,所以常常睡在奇怪的時間。我當時不懂,因為我每次心情不好都是折磨自己到三更半夜,無法再對任何事情有感覺的時候,才能去睡。但這次我大概懂了,那是一種非常無力,除了睡覺別無他法的狀態。除了鼻子在霎那間有點酸之外,我並沒有掉一滴眼淚。

這麼早睡當然不可能一覺到天明,但是我還是努力的睡、醒來再睡,穿越一個又一個的夢,在夢裡經過無數的白天跟黑夜。睡到失去時間感、失去分別真實的能力。夜裡從夢裡驚醒的時候,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意識到那並不是現實發生的事情,心中充滿感激。

最後到了6am,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睡了,天色還暗,睜著眼睛發呆也與閉著眼沒有分別。我又想起那封信,我寫的那封信。

我曾經是一個很喜歡寫信的人,是真的拿黑色墨水、一筆一畫寫字的那種信,興致一來可以一寫好幾頁。但那也早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儘管心裡還是會想哪天來寫信給朋友,但真的拿起筆的時候卻很少,大概因為寫字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很慎重的事情。因為慎重所以阻力特別的大,這種事情的例子也不少。偶而真的拿出一張紙跟一枝筆了,寫了開頭兩句卻辭窮了。明明在走路間、坐車的時候,有一堆想講的話在腦海裡,但是真的對著紙卻說不出來了。

但那封信不一樣。我寫下對方的姓名之後,就非常順利的把我所有想說的話寫出來了,幾乎沒有停頓。寫完之後我看了幾遍,上面全部是我想講的話,沒有少講、也沒有多講不該說的。我很喜歡寫那封信的當下,那封信給了我表述的機會,不用等待回應、也不用等著對方把電話接起來,我只要寫就好了。一直以來我總覺得文字比說話更能精確地表達我自己,我相信這封信已經百分之百的講出我想說的了,這樣就夠了,回應並不是我所期待的東西。因為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

直到我真的寄出之後,我才想起我並沒有留底。於是我又在腦海裡反覆地想著信中的一字一句,當我發現我全部都記得之後,我感到十分安心,我已經一再確認了:這些就是我想說的話,不是一時衝動的言語。在信送達前的每一天裡,我都想著那封信的內容,我沒有發現哪一句話應該要多一個語助詞或少一個贅字,只是喜歡想著,也許我如此的渴望被閱讀。

在應該要抵達的那一天,我並沒有接到任何回應。(不是說好不期待任何回應嗎?)當然沒有回應也是一種回應。我突然意識到另一種可能:不管信寫得再認真,並不是每一封信都會被用心的閱讀。這個我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因為我也並不是每次都能認真地讀信,有的時候是真的漫不經心,有的時候是無法認真地讀。因為不用讀也知道自己無法回應相對應的重量,就直覺的以逃避相待。我無法分辨對方是哪種情形,我也知道去猜測別人的想法永遠都是不健康的。

當那封回信無預警的映入眼簾的時候,我眨眨眼睛看了半天,還無法用滑鼠將它點開。一切都是那麼地讓人無力。信會不會被人珍惜,並不在於上面的字句多有文采,而在於寫信的人值不值得被人認真對待。我怎麼會現在才想通這個道理。

2017年1月4日 星期三

缺乏

我想你的生活裡,應該有某個關鍵的環節出了錯吧。

他是這樣說的。

我沒有說的是,其實我也隱隱約約一直有這樣的感覺。一定是哪個地方徹底錯誤了,我才會這麼扭曲的活著。一切都不對勁。可以熱烈的愛,像是把自己生命拋擲出去的去追求,然後在一切歌舞昇平之際,又會不知從哪鑽出的惶恐不安讓這些都無以為繼。

從德國到台灣,那種踩不著地的感覺一直都存在。我究竟還能躲到什麼地方?我無法停止去做毀掉我生活的事情,這種毀滅的刺激好像可以暫時讓我忘卻掙扎,但卻必然的帶來更大的痛苦。譬如說,等一下的面試。

近日幫妹妹找心理諮詢,不管是診所網頁和各方評價都需花時間一一檢視。然而,有時在一個恍神的分岔,都會出現一個聲音,其實我是想幫自己找吧!

但我其實不信任別人可以幫我,就像那句老套的俗語一樣:答案就在自己心中。